第六章又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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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;&esp;狐狸从来没见过长成这样的半妖。

&esp;&esp;赤狐群里都是枯槁的皮毛，粗糙的爪子，和这些养得精细的坤泽不一样。

&esp;&esp;兔子们喜欢狐狸，可能是因为都是妖，狐狸也不知道。

&esp;&esp;“尔尔，过来。”

&esp;&esp;狐狸被貌美的坤泽们拉到他们的院落里，坐在矮凳上，一只兔妖拿着玉梳，轻轻地给她梳头发。

&esp;&esp;狐狸有点怕，兔妖们笑了，摸摸她的耳朵，说：“不用怕，我们不会欺负你。”

&esp;&esp;狐狸信了。

&esp;&esp;兔子们喜欢给又尔编辫子，给她上妆。

&esp;&esp;他们捏着狐狸的脸颊，夸她长得好看。

&esp;&esp;那是又尔头回见自己妆后的模样，她看见铜镜里的小人，一双上挑的眼眸，眸底似含着水色，睫毛浓密，鼻尖带着点淡色，唇也是赤嫩的，自然弯着，像是在笑。

&esp;&esp;她长得真像只狐狸。

&esp;&esp;狐狸呆呆地看着，不敢说话。

&esp;&esp;那群坤泽兔子们就笑，说尔尔生得真好看。

&esp;&esp;狐狸不知道是不是真的，耳朵轻轻动了动，心里发软。

&esp;&esp;这样的日子，狐狸觉得也挺好。

&esp;&esp;她喜欢这群兔子。

&esp;&esp;可兔子们陪不了狐狸多久，他们虽待她不错，也时常陪狐狸说话，教她梳妆编辫。

&esp;&esp;被豢养的坤泽终究不是能在商府扎根的命。

&esp;&esp;这群兔族坤泽每过一段时间就会被人带走，或因为年限够了，或因为某位贵族看中了，总之不会久留。

&esp;&esp;短的只几个月，长的也不过两三年，然后又有新面孔进来。

&esp;&esp;然而，每一批兔妖对狐狸都很友好。

&esp;&esp;“好歹是同类嘛，”其中一个新来的，爱笑的兔妖说，“我们都是妖，才不要互相欺辱。”

&esp;&esp;又尔心里又暖又苦。

&esp;&esp;兔子们弱小却美丽，总是叹气：“这府里的少爷小姐们脾气不好，你要小心点。”

&esp;&esp;狐狸点头。

&esp;&esp;只是，他们的“友谊”从不会长久。

&esp;&esp;“我们都要走啦。”

&esp;&esp;离别时，兔妖们语带伤感，他们是临走前专程来找狐狸道别，摸摸又尔的狐耳，塞给她一两件小手帕或点心，“你要好好保重。”

&esp;&esp;有时候，又尔真想问：“你们能不能也带我走？”

&esp;&esp;她终究问不出口，她知道对方也自顾不暇。

&esp;&esp;狐狸心里清楚。

&esp;&esp;或许，这一走。

&esp;&esp;她跟这群“朋友”永生都不会再见。

&esp;&esp;坤泽的命，比她还惨些。

&esp;&esp;狐狸目送兔子们被人打扮得漂漂亮亮地离开，心里空落落的，到最后，也做不了什么，又尔只能在天黑前返回自己的小院。

&esp;&esp;几天后，小院又只剩又尔一个人，依旧孤苦，寂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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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esp;&esp;狐狸有自己的小院子。

&esp;&esp;地方很小，但她收拾得很好。

&esp;&esp;门槛每天都擦得干净，院子里的地面扫得连落叶都没有，墙角种了几株小草小花，虽然是从别处偷偷挖来的，但狐狸细心地照料着，让它们慢慢地长高。

&esp;&esp;又尔用从兔妖那里学来的针线活，给自己缝了一床被子，天冷的时候裹着，虽不厚，至少比小时候躺在雪地里好很多。

&esp;&esp;她还有一个风铃，是一位关系好的兔妖临别前送的，挂在屋檐下，风吹过，会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
&esp;&esp;狐狸的日子很小，但也很安稳。

&esp;&esp;她每天早起，坐在小院里看日出。

&esp;&esp;太阳升起来的时候，她会眯着眼，看天色从灰蓝变成金色，看光一点一点地洒下来。

&esp;&esp;晚上，狐狸会坐在廊下，看月亮慢慢爬上来，照亮她的屋檐。

&esp;&esp;又尔没什么盼头，也没什么不满。

&esp;&esp;活着，比死了好。

&esp;&esp;她不贪心，只要这样就够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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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esp;&esp;人有劫数，狐狸也有。

&esp;&esp;又尔的劫数，就是商厌。

&esp;&esp;狐狸以为他欺负得腻了，过些时候就不会再理她。

&esp;&esp;可商厌从不腻，他喜欢在狐狸安稳的时候，打碎她仅有的一点安稳。

&esp;&esp;又尔种的小草小花被拔掉了，院子里新铺的石板被砸，风铃的绳被扯断，丢进泥里。

&esp;&esp;狐狸去捡，手指刚碰到风铃，腕骨一痛，她被人拽着手腕直起身子。

&esp;&esp;狐耳尖一瞬间失去了血色，尾巴收紧。

&esp;&esp;狐狸不敢动，慢慢抬头。

&esp;&esp;商厌没什么表情，看着她，手里拎着风铃，低声道：“狐狸，你真是会过日子。”

&esp;&esp;又尔不知道该怎么回话，只能垂眼，盯着他腰侧的流苏看。

&esp;&esp;少爷腰间的流苏款式总是换。

&esp;&esp;挺好看的，她也想要一个。

&esp;&esp;“这里是商府，不是你的狐狸群。”少爷的声音漫不经心，“谁许你在这儿种东西的？”

&esp;&esp;狐狸没吭声。

&esp;&esp;她默默受了这府里二爷所有的口头折辱。

&esp;&esp;“不会说话？”商厌轻嗤一声，风铃被丢在地上，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
&esp;&esp;狐狸看着它，半晌，弯腰捡起来，轻轻擦去上面的泥。

&esp;&esp;商厌没再说话，走了。

&esp;&esp;狐狸站了一会儿，这次，她爬上了矮墙，把风铃重新挂了起来。

&esp;&esp;风吹过，“叮铃”一声。

&esp;&esp;又尔默默等了一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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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esp;&esp;风铃又响了好几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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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esp;&esp;无人阻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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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esp;&esp;狐狸歪着头，眯了眯眼睛。

&esp;&esp;风铃还在，那就是没关系。